浙江省第三届公开水域赛 苍南名列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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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高中进士
关于吴宝秀其人来说,童年即为不凡,吴宝秀幼时聪颖,乡人誉之为“神童”,工草书。九岁在舅家夜见隔篱有火光,其舅出句命对:“火照竹篱千孔子”,吴宝秀应声道:“风飘纸画一张飞”。少年时就读于湖前(文昌阁)书院,留下气势非凡的对联佳句:黑夜过竹桥,脚踩满天星斗;元宵庆古画,手抱万里江山。虽体弱多病,而志向远大,以忠义自许。但是本文还是得从吴宝秀得中进士开始说起。吴宝秀是万历十七年的进士,三甲同进士出身第二百二十一名。其出生年月未记载,按照龙港湖前吴氏族谱的说法卒年三十六岁,即1564年生人。按照赵志皋与沈一贯的奏折“七十八岁之老母八岁以下子女三人”的说法倒推来看,似乎确实也是在这个年龄段左右,仅在此略说一句。万历十七年的进士可以说是文风鼎盛,那年的状元是明朝著名藏书家《国朝献徵录》的作者焦竑,榜眼是后来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河渠志》的作者吴道南,探花则是袁宏道的好朋友,收集著名画家徐渭作品编撰成徐文长集的陶望龄。其他的还有天启年的兵部尚书董汉儒,岭南诗派的代表区大相,华亭画派的创始人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等。
当然,对于万历十七年的湖前吴氏来说是值得庆贺的,因为时隔数百年终于又出了一位进士。按照湖前吴氏族谱收集的《吴惺台忠烈遗踪》的记载,吴宝秀是先回家守父丧,然后再回去任职,在此姑且一说。作为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吴宝秀,首先被授予大理寺评事,这是个正七品的官职,掌管刑罚判决。明洪武十四年(1381),置左评事四员、右评事八员,正七品。永乐元年(1403)改左、右各六员,如刑部、都察院诸司道,各带管直隶地方审录,二年复旧。弘治元年(1488),裁减右评事四员。之后的吴宝秀的升迁道路比较顺利,先升任为从六品的大理寺寺副,再升任为正六品的大理寺寺正,这是直接审理案件的官员,是审案官中品级最高的一种,掌审理具体案件或出使到地方复审案件。到万历二十六年的冬天,吴宝秀被外放为地方官,升任为正四品江西布政使司九江路南康府知府,此时距离吴宝秀考中进士已经过了快十年的时间,以吴宝秀的家资情况,有可能在顺天府租了快十年的房子住,也算是时光荏苒,外放知府后,全家至少可以住在府衙之中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百度词条中关于吴宝秀的介绍中说他是被贬为南康知府,这肯定是错误的。首先大理寺寺正是正六品,地方知府是正四品,这肯定是升迁而且是跨级升迁的情况(在明代中后期文官跨级升迁其实并不少见)。第二个在明朝,京官尤其是进士出身外放为地方官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之后是致仕还是升迁至布政使司官员亦或是重新进京就看个人情况。
万历二十六年冬,吴宝秀一家处理完行李,一家从顺天府出发前往江西南康府。
吴宝秀正六品大理寺寺正朝服像。实际上,吴宝秀中进士三年后的万历二十年开始万历皇帝便不再上朝,时间长达二十八年。吴宝秀准备的朝服估计是用不上了,只能放箱子中。
二.知府
南康府,府治星子(现已经改成了今江西省庐山市),辖星子、都昌(今江西省都昌县)二县和建昌州(今江西省永修县),地处鄱阳湖畔,属于九江路,隶属江西布政使司管辖。
吴宝秀刚上任南康府没多久,即开始处理南康府积压的大量诉讼案件。由于吴宝秀本身做了将近十年的大理寺官员,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就是专业对口,直接处理了积压的累案,处分了当地的豪强,声誉大增。但是对于吴宝秀来说,一个不好的消息即将到来。一天,自称湖口税监的属下的几个人带着湖口税监的信和几份礼物来到南康府衙,希望拜见新的南康府吴知府。下属递上书信,说湖广税监李公公知道郡守前来,希望与吴大人交个朋友。吴宝秀拒绝掉了他们带来的书信,也没说要回复什么话。府衙中有人(不知道是吏员还是官员)劝他还是屈身回应一下,想想两府十三省的其他矿税太监,还是不要与朝廷新设的湖口税监闹得太僵。吴宝秀拒绝了别人的建议,回复道:“伊川不啜茶,不观画,是吾师也,下此难乎为守矣。”这里的伊川就是大名鼎鼎的理学大师程颐,朱熹所著的《伊川先生年谱》记载:“吾平生不啜茶,亦不观画”。吴宝秀所意,以程颐为榜样,不愿意收取礼物来与人方便,直接划清界限,如果不提高底线,恐怕就难以尽好知府的职责了。
笔者电脑绘吴宝秀四品文官像,按照明朝万历中期文官画像风格绘制,戴的是万历年间的高顶乌纱帽,补子为四品云雁。明朝一至四品文官服绯(大红)袍。
这位想跟吴宝秀交好关系反而碰了一鼻子灰的人,就是湖口税监李道。双方的碰面可以说一开始就不太愉快,让李道可能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双方会爆发很大的冲突。
万历二十六年的岁末,正好有押运物资的漕船回经鄱阳湖,沿着押送物资回去,发现岸边有不少的船只和湖口税监的大旗。
实际上,漕船不是普通的商船,而是军船,每个漕船上有十名漕卒,配备武器负责看守物资的安全。但是对于万历年的矿税太监而言,地方主官甚至宗室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明中后期地位越来越低的军人,不由分说就要上去阻挠船只抽税。对于明朝税使下属的流氓团伙近乎讹诈和抢劫的抽税方式,怕是基本上整船的货都要白送给李道一帮人了,于是赶紧加大马力赶紧逃跑,反正追不上就没事,追上停下来这次漕运就完了。
李道一看这居然要跑可怎么行,赶紧让手下的士卒划着小舟拼命追赶堵截。反正不知道是因为鄱阳湖水系复杂的水域情况,还是因为不要命的小舟直接撞上了大型漕运船,总之不仅没有一颗赛艇,反而翻了船,六七个人淹死在鄱阳湖里。
山东博物馆藏洪武五年造漕船,1956年出土于山东省梁山县宋金故河道内。船为木质(杉木),船身呈柳叶形,全长21.8米,船身中部宽3.44米,有舱13间,铁锚上刻有铭文“洪武五年造……”,船舱内遗留有各种兵器、马具、货币以及生活用具等等。有专家认为此船无楼子,应为军用船只。此船形体巨大,保存完好,实属国内外罕见,是了解和研究明代水上运输情况的重要资料。倘若追捕的小舟遇上这种大船,就算不是因为风浪,被直接怼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收税未成,反而折损了手下,愤怒的李道不能吃这种闷头亏,直接将行文发至南康府衙,直接诬陷漕卒杀死了他的手下,要求南康府逮捕当天押送物资的漕卒,并且殃及无辜平民。在李道看来,如果这次不重惩逃税的漕卒,以后其他过往的船只商队不都有样学样,那还怎么收钱,拿什么上交给宫里的内,万岁爷还怎么信任自己,让自己坐稳湖口税监的位置?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吴宝秀这么的头疼,身为一个正直的官员,吴宝秀拒绝了这种无理的要求,并没有发出逮捕公文。
李道更愤怒了,出离的愤怒。他认为这是吴宝秀等南康府文官系统与他刻意作对的表现,不仅是看不起他本人,而且是明面上的阻挠税务,这是公然抗税,和皇上万岁爷本人过不去!他直接上书宫中弹劾南康知府吴宝秀,星子县(南康府治所在)知县吴一元、青山巡检程资,以“阻挠税务,明谋阻挠”的罪名弹劾了他们。星子县知县吴一元还算面勉强能套,而青山巡检实际上就是长岭巡检司巡检,因为万历年间搬到星子县最北的青山古镇,故又称为青山巡检司。这次水上漕运的事情也归他们管,所以青山巡检司巡检程资又被牵连。
奏疏折子到了万历皇帝后的回复很快,“逮南康府知府吴宝秀星子县知县吴一元巡简程资赴京究问时税监李道于湖口激变因参宝秀等明谋阻挠 上命逮之仍谪临江府知府顾起淹一级”只有四个字——“诏俱逮治”。全部逮捕治罪。东厂厂卫和锦衣卫镇抚司的千户百户旗官即刻从顺天府出发,前往江西南康府逮捕“罪官”。
夫人陈氏痛哭不已,因为在明朝,官员入诏狱基本上家人可以准备后事了,甚至还不如判死刑。陈氏希望一起跟随吴宝秀进京城好方便照顾他,吴宝秀无奈的拒绝,如果带家属,可能罪责更重。夫人陈氏请随从入京照顾,宝秀说:“钦犯怎能带家属,这不增加我的罪戾?你还是带孩子回乡,替我看守祖坟吧。”陈氏便检点首饰(折合三两多银子)缝入小囊,交与两妾,以便携带子女回乡。
夫人陈氏已于当天午夜悬梁自缢。一夜之间,宝秀入狱,夫人自尽,家破人亡,人间之惨事莫过于此。城中居民闻讯,数千人跟着吴家妾室小孩和府衙众吏围尸痛哭,连南康府人在深闺的女子也得知消息,深深同情陈氏痛苦落涕。时年十九岁的南康星子县人但宗皋正值父丧,正在家中,衙吏敲门赶紧报知了吴宝秀发妻陈氏的自尽的事情。话未说完,但宗皋的老母亲便说,要捐出为自己准备许久的良木棺材给陈氏下葬,不应将陈夫人停尸于外。陈氏因此便得以入殓。围着入殓棺木的南康府士民和嚎啕不已,感慨于吴家的惨状。吴宝秀此时已被押上囚车,郡民数千跟着锦衣卫与囚车,一路数百里将吴宝秀送到江州渡口。沿途号哭相送,南康府的士民拉着锦衣卫的校官(千户百户或小旗),诉说吴宝秀的冤情和吴宝秀夫人陈氏自尽的惨状,连锦衣卫的官员也哀叹流泪,答应一路上不为难吴宝秀,保证他在路上的安全。到江州渡口,宝秀口占一绝,说道“两月匡庐作主人,愧无些德及诸君。攀号劝酒空挥泪,五老峰前锁暮云。”一路与南康府的士民相送的但宗皋捧起酒杯进酒道:“慷慨易,从容难。万代瞻仰于明公者,就在此行。”吴宝秀回复但宗皋说道:“我平生所学何事?即便不能像周文王那样演《周易》于羑里,也应该像范滂不祭皋陶。”前面所学何事来自南宋宰相文天祥的绝名词,而周文王曾经被商纣王困于羑里得演周易六十四卦,范滂是东汉晚期的名士, 延熹九年(166年),受到宦官党羽牢修的诬陷,获罪下狱,在监狱中狱吏对他说“凡是获罪入狱的犯人,都要祭拜皋陶”时,他凛然回答:“皋陶是古代正直的大臣,如果我没有罪,他一定代我向天帝申诉;如果我真的犯了罪,就该伏法,祭拜他又有什么用呢?”范滂出狱后又被党锢之祸牵连而死,时年三十三岁。未曾想吴宝秀临行一别,竟一语成谶,
吴宝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就跟随锦衣卫上了囚车,在江州渡口的船上一去不返。一届知府因为主持正义就这么被搞得家破人亡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江西地区,南康府星子县民陈英、熊娘及南昌书生熊应凤上京喊冤,希望为吴宝秀代死。但宗皋在众人临行前劝说众人,陈英回答到:“人固有一死,死的其所,有什么可以惋惜的呢?”内心认同几人所为的但宗皋拿出30金,做为几人前往顺天府的路费和食宿杂用,然后目送数人离开星子县城。十九年后,已经近四十岁的但宗皋写下《南康郡候陈夫人列传》,记录下了这些过往的细节。几年后,天启辛酉(1621)科,但宗臯中举,知开化县转升知州,后召入国子监纂修国史。
三.入狱
非常黑色幽默的是,本次事件的大反派李道,在矿税太监当中的名声居然还算凑合,毕竟还有后来江西巡按“李道颇有贤声必能上体 皇上之意下安军民之心庶”的评价。尽管从李道的所作所为来看,也实在是比的矿税太监好不了哪里去,属实是算矮子里面挑高个了。不同于当时的其他帝国的其他地区,整个江西一共有两个万历皇帝派出的矿税使,一个是矿监潘相,一个是湖口税监李道,这两个人都出自御马监系统,一个是御马监监正,一个担任过御马监少监。
明朝万历皇帝《出警图》,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馆。图前手持蒙元十字刀格戴刀旗身着蟒袍者,身后骑黑马者就是万历皇帝本人。之前有人说是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官,实际上是御马监太监。御马监是明朝十二监之一,右图手持画戟穿直身山文者一说东厂厂卫,一可能是万历年间的内操军,由皇帝挑选一些健壮的太监负责战阵演练。
当然,这一切对于吴宝秀没有太大意义,江西本地士民对潘相和李道的愤怒不能阻止锦衣卫对一干人的逮捕。对于当时震惊全国的播州之乱来说,万历皇帝更关心总督湖广川贵兼四川巡抚的李化龙和一帮总兵带着的大军是否能干掉播州宣慰司的杨应龙,至于一个清廉文官的惨状,在他眼里可能不值一提。
佩戴工部刀和腰牌身着赐服的锦衣卫和东厂厂卫对这种事的效率很高,很快,吴宝秀一行人就被星夜兼程的缇骑一路押回了北京城。作为一个进士出身的地方知府就这么被直接逮捕进京的事情,给文官系统造成了很大影响,文官系统也迅速做出了反应。首先就此事开火的是吴宝秀的同年进士,南直隶常州人刑科左给事中杨应文。这哥们儿作为给事中的履历表非常牛逼,同样在明神宗实录的出场率也非常高,还参与了万历三大案中的伪楚王案,导致郭正域被罢官。万历二十七年的二月,杨应文在奏疏里说道,吴宝秀吴一元,都是皇帝托付一方照顾地方百姓的官员。现在湖口税使李道所说他们二人的罪状还没有证据,仅仅凭李道一人的证词就让他们下了诏狱,恐怕天下的知府知县都要惶恐不安,造成民心动荡,还望陛下下达敕令,将李道所奏报的事情交给江西巡抚从公查处定罪。
“上不报”。什么意思呢,就是没有回应。一个月后,未来的内阁首辅,此时官居左庶子叶向高又上奏疏提及此事。他直接上疏希望撤销矿税,“窃惟矿税之扰中外皆言其不可”,认为神宗皇帝这种与民争利的做法已经导致民怨沸腾,(小民争尺寸之利也而四海已糜沸矣)并且过度宠信地方武官和宦官锦衣卫,这些人在地方积怨已久,群众的愤怒已经日积月累,吴宝秀的事件绝非是偶然性事件,其背后是矿监税监和地痞无赖掠夺地方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残酷事实。当然,之后的措辞非常严肃,叶向高直接在结尾说神宗皇帝过于宠信宦官和锦衣卫天下臣民怎么能不失去信心,陛下的大道为业还很长,难道希望祖宗的江山毁在一群宵小之辈的手里吗?(陛下方绍明大业垂有道之长,岂忍使祖宗艰难创守之天下为群小所破坏耶)当然,对于直接反向叛逆的神宗皇帝来说,叶向高的说法对他来说完全是文官阶层对他的道德绑架,自己能不能通过矿监税监拿到白花花的银子和各类珍宝充实内帑才是关键,其他的在他眼里都是狗屁,依旧是没有回应的“上不报”。
直到吴宝秀在锦衣卫诏狱吃了几个月牢饭后,文官的代表们也坐不住了。四月日,75岁的内阁首辅东阁大学士太子少傅赵志皋在家拖着病体上奏疏说到:”臣身体不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最近也整天听说北京城内外都在议论矿税的事情。皇上为了修建三大殿不忍心加赋税于百姓,看到矿产的丰饶和商业税的前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圣上爱民爱物的初心,结果都被西方的流氓痞子给利用了,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地方的富户破产,平民也增加了科派负担,各自苛捐杂税巧立名目的做法,使得商业凋敝,物价飞涨,然而这些宦官和依附于矿监税监的一些低级武官,无赖地痞却发家致富,进贡给皇上您的不过十之一二,而十之七八则都进入他们自己腰包了(言外之意宦官们和流氓们都把皇上您当傻逼了)。皇上您平时深居宫中,对这些事情是越听越反感,但是您可能不清楚民间因为矿税监造成的民不聊生的惨况。最近我又听说,南康府知府吴宝秀被东厂厂卫和锦衣卫逮捕时,南康府的哭诉的士人百姓挤满了押送进京的道路,差点就造成的民变。吴宝秀的妻子哀痛于他的遭遇自缢而死,当地人心大为恻然。过度自私并非是为政之人的本分,不该使得官员士大夫因此就获罪,这直接关乎百姓人心的向背。这事关宗庙社稷的安危,臣不敢以埋土里的半截身子躲避,隐默顾忌,谨伏枕披沥以闻。这篇非常政治正确的奏疏连“上不报”的回复都没有,结合后面的记录估计这篇奏疏万历皇帝连看都没看了。基于这个情况,估计再过一阵子吴宝秀可能就死在诏狱了。江西巡抚夏良心、左都御史温纯、五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定国公徐文璧等纷纷上疏陈情,表章十余道,结果都是“上不报”。
几天后,浙党领袖内阁阁臣东阁大学士沈一贯联合内阁首辅赵志皋重新上疏,将奏折交到明朝万历年著名的贤宦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的手中,再重新放在万历皇帝的桌头。面对侧殿外等候的朝臣,看到满桌各类大臣的十几道奏疏和对请求撤销矿税的劝谏,神宗皇帝大怒,他认为这是文官集团借吴宝秀事件反对他,甚至连勋贵武臣的代表也反对他,如果释放吴宝秀,他认为这又是帝国庞大的文官集团的胜利,愤怒的神宗皇帝直接将这些这些奏疏直接甩在了地上。他不看,他一页也不想看。愤怒的神宗皇帝甚至牙痛又犯了,他实在不希望朝臣永远和他作对到底。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慢慢的一本本将地上的奏折本收拾好,重新放在御桌上,跪下将头上的三山冠顶在地上,铿锵有力又不卑不亢的说道:
“阁臣跪候朝门外,不奉处分不敢退。”
万历皇帝看到群臣坚决的态度,怒气稍稍的平息,于是取得了阁臣的奏疏一翻看。“南康知府吴宝秀被逮捕到京城顺天府,臣咨询舆论情况得知,吴宝秀刚担任南康知府才十六天,罪过必然不多,一下子被逮捕入狱,实在是可怜。被逮捕的那天,其妻子变卖了自己的首饰,总共获得银两不到四两交付吴宝秀后就自缢了,留下七十八岁的老母亲,八岁以下的子女总共三人,离家超过七千余里,自己又是独子,没有兄弟可以托付。一介书生倘若下了诏狱,您也清楚东厂锦衣卫的手段,死无全尸都有可能。臣等私以为种种苦情实在值得怜悯。皇上知道了这个情况,必生恻隐之心,特地赐予赦免他的罪行,实在是天地的再生恩德,还望皇上从轻发落”。
或许万历皇帝被朝臣坚决的态度震慑,或许又被吴宝秀家破人亡的境遇略略触动,于是下令将吴宝秀交于刑部,之后由三法司会审。史载,“上览奏,心动,命送法司拟罪具奏。”之后明朝四大僧之一的紫柏法师真和和尚与慈圣皇太后语此事,听闻吴宝秀陈氏的死,也有所动容,向神宗皇帝为吴宝秀说情。
左为万历皇帝生母孝定皇太后李氏画像,右为明紫柏禅师真可和尚画像。世居吴江(今江苏省苏州市),髫龀之年,性情勇猛,慷慨激烈,貌伟不群,弱不好弄。万历中,慈圣皇太后钦佩师之道风,神宗皇帝也雅知师之学行,曾曰:“若此真可名一僧。”取之为名,曾在狱中授毗舍浮佛半偈予吴宝秀,嘱诵满十万。当出狱。吴持至八万。蒙上意解。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遂昌金矿开采与矿监不和辞官的明代著名戏曲剧作家,《牡丹亭》的作者汤显祖也是紫柏大师的挚友。紫柏大师临行前汤显祖曾劝告紫柏大师,紫柏大师坚持义行,后因牵连太子梃击案入狱坐化。
万历二十六年九月,吴宝秀,吴一元被罢职为民,开放归原籍。
四.归乡
吴宝秀出狱后,他的同谊和朝臣都来祝贺,毕竟虽然没有官身,好歹是活着保住命了。同为万历十七年进士,浙江嘉兴南浔人未来天启年的内阁首辅朱国桢赠了一首诗给吴宝秀,吴宝秀应声和之,其诗曰:“嗟予试郡日,中涓乃为政。漕卒卷输归,扬帆触枭獍。飞章波下吏,群公未及诤。传闻缇 骑来,席藁待严命。保境臣之职,抱关未闻令。谁知风波起,仓卒舟人竞。悲哉 闺中妇,上方无路请。抛儿任刚肠,殉夫自天性。天王览谏书,哀怜脱危阱。累累入福堂,朝绅共称庆。霜霁幸未凋,风疾那云劲。内省无愧心,皋陶堪作证。蒙恩得放还,黄冠觅清净。天台雁荡间,灵草能疗病。采之扶衰年,清夜看斗柄。绕膝哺儿曹,稽首歌明圣。无怀漆室忧,批鳞赖众正。转圜纳谠言,再见唐 虞盛。君堂司台鼎,盐梅方究竟。伊傅伯仲间,青史相辉映。岁稔更河清,恩波老百姓。”
吴宝秀一路带着百僚凑的盘缠从三千余里外的京城赶命一样的回到了故乡平阳县湖前。对于吴宝秀而言,最为哀思的可谓是夫人陈氏,夫人陈氏可谓是用自己的死,换得了吴宝秀的出狱。曾经的家没人收拾,已然家徒四壁,身为差点死在诏狱的人,他也难以找到别的工作的办法,可能有帮忙写牌匾和字帖收取润笔费,其他的还得靠另外两个妾室纺织布匹维持家用。实际上,按照记录搜索,吴宝秀虽然罢职归籍为民,但是并没有明令剥夺进士身份,而明朝的进士有免税特权,如果他愿意接受当地乡绅的土地挂靠,衣食无忧是可以保证的。但是吴宝秀本人应该是坚持高风亮节,没有选择这么做。
后来,吴宝秀一家移居到昆阳县城,依旧保持清贫的生活,闭门谢客,绝口不谈政事,也不求助于平阳县县衙。但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对于吴宝秀来说也没有维持多久,由于本身身体羸弱,加上在诏狱环境恶劣受到折磨,万历二十八年六月卒于家中。
五.身后
吴宝秀去世后,明朝万历年的矿税监之乱没有因此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吴宝秀去世的当年,也就是万历二十八年(1600),矿税太监王虎在回顺天府路过香河县的时候,希望香河知县焦元卿以地方抚按御史级别的官员规格招待他。焦元卿在香河县名望很高,被称为“神君”。他坚决不同意这种做法,于是王虎动用手下关在在他们居住的邮驿,威胁说要用怠慢上使的罪名弹劾他,结果焦元卿一点不怕。结果发生了什么呢?“诸生十九人,从而佐之,邑民聚而噪者万计,虎度势不协,始罢去。”王虎的一手超标招待,差点在顺天府京城下辖的香河县激发民变,这样子的事情在当时的万历中后期不是个例,这其后是有深刻的历史背景所在的。
明神宗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宁夏发生勃拜之乱,震惊朝野,逐派遣朝廷对宁夏用兵,耗时两月平定,传首九边;万历二十年冬天,日本关白丰臣秀吉调遣大军近二十万大举进攻朝鲜,朝鲜溃败,朝廷对朝鲜用兵,首尾八年;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播州杨应龙叛乱,又调遣大军平定。这三大征伐,使得大明国用大为匮乏。更不凑巧的是,万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乾清宫、坤宁宫发生火灾,万历皇帝本人恰巧因为睡在养心殿躲过一劫;万历二十五年(公元1597年),三大殿皇极殿、建极殿、中极殿发生火灾。一系列的事件,使得明帝国自张居正改革以来的积累耗损一空,万历自己的内金也直接瘪了。实际上,自万历二十年开始,中委官和一些勋贵武官提议开矿税和各类税来补充内用,万历皇帝本人就非常心动,但是被当时的内阁首辅等诸官拒绝,但是文臣自身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后,自万历二十四年(公元1596年)开始,朝廷派遣的矿监税使遍布各地;其人选,多以万历皇帝自己委派的中官(宦官)担任。在帝国的当时,各地都有税监,两淮有盐监;广东有珠监。这些人,基本上为皇帝专门派遣,在地方上拥有极大的权力,客观上来说,矿税太监的敛财行为充实了万历皇帝的内金,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万历年间的战争开销问题,但是不可否认,其所作所为造成的地方民生凋敝,造成的诸多冤案惨事不绝史料,成为明代万历年社会动荡的根本问题。
左为《出警入跸图》万历皇帝着盔甲像,右为万历皇帝衮服像。就万历皇帝其作为而言,可谓是“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了。
图为《徐显卿宦迹图》金台捧敕章局部,时间为万历五年。左红衣直身者为锦衣卫堂上官,右三位圆领补服为内阁诸官,其余万历皇帝周围者为司礼监等诸监太监。
至于帝国其他地方,其矿监巨珰其行径之酷烈,出行之跋扈,较为前者则更为尤甚。同为万历二十七年二月到达湖北的湖北矿监陈奉,其行为尤为变态,在湖北纵容党羽奸污妇女,自己在一旁观看,甚至杀死平民,将人手足扔入汉江,并纵使人劫掠商队,湖北武昌人人愤怒,怒要杀增,冲进府衙投掷石头砖块,陈奉落荒而逃,随后,陈奉便以此事,诬陷襄阳知府李商畊、黄州知府赵文炜、荆州推官华钰、荆门知州高则巽、黄州经历车任重等人,说他们煽动民乱。为支持陈奉,明神宗下令,逮押华钰、车任重;贬谪李商畊等人。而在此之前,陈奉已经因派人奸污妇女激起民变,万余人势要杀增。事后,大学士沈一贯等奏称:陈奉入楚以后,先是武昌、接着汉口、黄州、襄阳、武昌、宝庆、德安、湘潭等处相继发生民变,必须迅速撤回陈奉,才能安定楚民之心。神宗竟置之不理。
湖广都指挥使司兵备佥事,进士出身的冯应京,但是为人正直,很得当地民心,劾奏陈奉十大罪状。(实际上他是文官进士出身,改武官)陈奉随即诬奏冯应京,被降为杂职。不仅如此,狂妄的陈奉居然打起了万历皇帝曾祖父母显陵的主意,说要开采枣阳矿,被知县王之翰以枣阳矿靠近显陵为理由坚决拒绝。结果呢?同吴宝秀一样,陈奉劾奏王之翰及襄阳通判邸宅、推官何栋如。锦衣卫士卒出马,直接逮押审讯被陈奉劾奏者,并且顺手把冯应京逮捕走了。武昌百姓同情冯应京,一路相送,结果陈奉故意张榜开列冯应京的罪状于通衢。愤怒的士民被陈奉刺激,士民更为愤怒,二十九年(1601)三月,再次暴动,相聚围陈奉公署,誓杀陈奉。陈奉从后门逃跑,藏到楚王府中,暴乱的百姓将陈奉的党羽耿文登等十六人捆缚起来,扔进汉江;以巡抚支可大保护陈奉,烧了他的辕门。陈奉却又秘密派遣自己的走狗参随三百人带上兵丁,追逐射杀群众。冯应京在槛车中劝说,百姓才逐渐散去。
《徐显卿宦迹图》天坛祭雨章节。神宗皇帝身后戴三山帽和手执掌扇者即为众宦官。身后戴盔穿着橙色布面甲的为锦衣卫校尉。
最黑色幽默的是,陈奉的调职回京还是多亏托了李道的弹劾,可能因为辖区划分冲突,李道上疏揭发陈奉在水路阻截商船,在陆路拦截贩运商人,敲诈勒索,以所得的三分之一中饱私囊,要求神宗调走陈奉,以平息商民的怨骂。对于神宗来说,其他都无所谓,动了他的钱他很在乎。于是神宗这才在四月下旨:“其湖广店租及开矿、铸钱、钱粮等项,着守备内官杜茂兼管,陈奉着该抚按差官伴送回京处分。”让当时的东厂提督太监陈矩把他带回来。不得不说,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欲,李道好歹是干了一件人事。事后,湖北巡抚支可大怕陈奉被当地百姓打死,只能派兵护送。尽管陈增回到京城,。陈奉到达京师之后,也没有收到处罚,给事中陈维春、郭如星又上疏,极言其罪。明神宗为此很不高兴,贬降陈、郭二人为杂职。而冯应京直到万历三十二年(公元1604年),朝廷才允许释放他还归故里,而和吴宝秀并称的荆州推官华钰也因此得以放出,四年后死于故乡。而可怜的王之翰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最终病死在诏狱,再也没能回到故乡。至于同时期诸多矿税使所为,则更令人触目惊心——辽东矿监尚膳监监丞高淮,直接弹劾辽东总兵官名将马芳的儿子马林罢职戍边,豢养私军,又扣除军士月粮,以致前屯卫(今辽宁开原东北)、金州(今辽宁锦州)、松山等地戍军哗噪,他奔逃回京,诬奏同知王邦才、参将李获阳,激起辽东境内变乱。后由蓟辽总督蹇达上疏揭发,始召回京,史称高淮乱辽。李获阳死在狱中,王邦才直至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才被开释。至于高淮把辽东搞成什么样子,《万历起居注》有记载:三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今辽东之变,不数月间一见于前屯,再见于松山,三见于广宁,四见于山海关,势愈猖狂,地愈迫近,燃眉剥肤未足云急,尚可置之罔闻,付之于不足问哉?“先辽阳城有四十七家,其家皆有数千之产,为淮搜索已尽,非死而徙,非徙而贫,无一家如故矣。”,而普通百姓则“家户受灾,情见鱼骇鸟惊,相率投虏”。在整个辽东,可能唯一会觉得高淮好的只有当时的建州卫都督佥事、龙虎将军努尔哈赤,在这方面,高淮真可谓算是他的亲密战友了。
隆庆六年(1572)到万历二年(1574)、四年,徐显卿与成监吾、王忠铭、王对南、陈玉垒共五人轮流在内书堂为司礼监宦官授书。徐显卿戴乌纱帽,穿大红圆领,胸前缀鹭鸶方补,可知此时身份是翰林院修撰。听课的宦官身上都穿青素直身,腰间悬挂牙牌。
而陕西矿监梁永,征收歹徒组建私军,富平知县王正志揭发其奸行,并劾奏矿监赵钦。结果,明神宗下诏,逮押王正志;最后,王正志病死在诏狱之中。渭南知县徐斗牛,本是清廉之官。梁永斥责徐斗牛,向他索贿,并箠打致死县中吏卒,清廉的徐斗牛愤恨不过,没想到居然因此上吊自尽,一个好官活生生的逼死了。为此,巡抚贾待问上疏劾奏。明神宗又派梁永会同查勘。于是,梁永反咬一口,劾奏西安同知宋贤,并劾奏贾待问怀携私情,请对二人一起查勘。明神宗听从梁永的建议,不过,最后还是宽宥了贾待问。梁永当日还曾对地方官员人等施行杖刑,居然直接打死县丞郑思颜、指挥刘应聘、诸生李洪远等人。梁永又听信奸人胡奉之言,强索冰片五十斤、羊毛一万斤、麝香二十斤,咸阳知县宋时际气的要命,就是把整个咸阳县卖了也没有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愿听命给予。咸宁人在道路行走,遇见盗贼,经过跟踪,发现盗贼原是朝廷的税使隶役。后知县满朝荐将盗贼捕获。为此,梁永诬陷宋时际、满朝荐劫夺税银。明神宗命令逮押宋时际;因满朝荐到官不久,着镌秩一级处理。陕西巡抚顾其志全面揭发梁永的奸事,并说秦人万众一心,都在计划杀掉梁永。为此,大学士沈鲤、朱赓上请,械系梁永回京发落,以此来安定民心。明神宗全都置之不理,不予回复;只是开释宋时际,勿予逮押;恢复满朝荐原官。然而最厉害的是,梁永居然为了逃避追捕,派人差点毒死陕西道巡按御史余懋衡,就明朝而言,可谓绝无仅有。后梁永因作恶多端,终于在余懋衡等人的努力下在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被遣送回京,
那么矿税太监如此作恶多端,有没有恶有恶报的呢?答案是有的,例如云南矿监杨荣。杨荣在地方民愤甚大,因为民变诬劾云南知府周铎,周铎被下至法司提拘讯问。当地百姓对杨荣恨之入骨,相继燔烧税厂,杀死委官张安民。杨荣并不悔改,继续恣行威虐,杖毙数千人。至此,因对指挥使樊高明延误时日愤怒,杨荣遂对其榜掠绝筋,刑枷示众。又因索取马匹不成,逮押械系指挥使贺瑞凤。不仅如此,杨荣还将要逮押云南六个卫所的全部官员,等于不给他们活路。
虽然明朝武官中后期地位极低,但是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卫指挥使好歹是正三品武官,从官品上还是和一省布政使平级的。被逼的无路可退的卫指挥使贺世勋、韩光大等人,直接拿着武器率领冤民万人有余,焚烧了杨荣府第,将杨荣杀死扔进火中,并杀掉杨荣的党羽二百多人。事件发生后,明神宗无比愤怒,气的好几天饭都没吃,直接打算逮押讯问守土官员。大学士沈鲤竭力力争,而当时接替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东厂提督的陈矩劝告明神宗,说道,“奉使的内臣当然是遵循法度,不敢胡作非为的,但他们的随从仆役,难免会有个别无知惹事。如果仅仅归罪于地方官员,派缇骑去逮捕他们到京审问,只怕往返路途遥远,弄得到处惊慌,传说纷纷,反而不妥,还是在当地调查清楚,从宽处理为好,这样对安抚边远地区也有好处。”神宗皇帝听罢才稍微解气,只是诛杀贺世勋等人,而采纳巡抚陈用宾的建议,命令四川税使丘乘云兼摄云南税事。除了上述众多恶行外,还有福建税监高寀为了躲避愤怒的一万多闽人拿刀胁迫福建巡抚袁一骥的离谱事情外,还有大名鼎鼎的苏州机工起义,苏州府义民葛成率领苏州市民围攻苏州织造局众税官,税监孙隆逃到苏州府衙要求当时的苏州知府朱燮元出兵镇压,朱燮元以“兵以御外寇者” ,"且众怒难犯”的理由拒绝,并亲自劝说群众晓以恩义,义士葛成一人自首承担罪责。除此之外,山西税监孙朝,山西矿监张忠,广东税监李凤,山东张晔、河南鲁坤、四川丘乘云等人,弹劾罢黜官员无算,皆为害甚烈,因内容过于庞杂,仅仅在此举例一些,不过缀言。而明朝呢?“由是卑秩冗僚,下至市井黠桀,奋起言利。而珰使四出,毒流海内,民不聊生,至三十三年乃罢。嗣是军兴征发,加派再三。府库未充,膏脂已竭,明室之亡,于是决矣。”
六.结言
参考文献:《明史.列传第二百三十七合传》,《明实录明神宗实录》,《国榷》,《明神宗起居注》,《平阳县志》,《湖前吴氏族谱.横阳吴惺台公忠烈遗踪》,《星子县志》,《南康府志》,
江西师范大学何飞翔论文《明朝万历年矿监税使在赣活动研究》《试论明朝万历年间江西人民与矿监税使的斗争》,首都师范大学方兴论文《明万历年间“矿税监使”的阶段性考擦》,厦门大学林枫论文《明朝矿监使原因再探》
作者:陈恒,浙江温州苍南灵溪人,1999年生人湖南省衡阳汉服社历史顾问,国学公益平台善喻堂历史顾问,中国嵩山古刀剑协会会员,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唐代文物展“乐居长安”嘉宾;曾在北师大珠海分校、苍南书城半书房作苍南南宋历史人物讲座;于龙港市龙港书城主讲龙港南宋历史人物,现供职于浙江东方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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